图为学员展示自己的作业本。   

“昔孟母，择邻处。子不学，断机杼……”4月21日下午，66岁的西门社区居民潘明飞跟着老师郑延范，和十多名“同学”朗朗有声诵读刚学的《三字经》段落。课后，她掏出手机购买当晚去杭州的火车票，“同学”打趣说：“识字了就是好吧。”

这是发生在西门社区老年扫盲班（现已升级为“国学班”）的一幕。10年来，共有100多名居民学员从班上“毕业”，开启崭新人生。

白发苍苍上学堂，捏着铅笔写作业

“死里逃生，成语解释是从极其危险的境地中逃脱……”73岁的金蔷芳掏出作业本，自豪地说：“看！这里每一个字，我都用铅笔写得工工整整。”

这个作业本，扫盲班每位学员人手一本，放在五花八门的“书包”里：手提袋、编织袋、买菜篮……走进教室，87岁的教师郑延范收好作业，摞在一起。

这是西门社区第二处扫盲班教室。因原先的教室正在修整，社区立即帮他们找了第二个“家”。

2013年起，该社区开设扫盲班，招收社区内文盲、半文盲的居民识文断字。没成想，报名热烈。“看看明明，摸摸平平，我不识字。”76岁的夏香美回忆起来就心酸。于是，她成了班上第一批学生，至今不愿“毕业”。

西门社区党委副书记乐君芬介绍起当年情景：白发苍苍的老者，带着孙子孙女用剩的文具盒、半截铅笔，跟着年过八旬的退休教师陈忠辉，在课堂上发出生平第一句课本朗读，有人当场流泪。“人生近黄昏，第一次为自己读书。”同样来自第一批学生的潘明飞如是说。

一块白板，几张书桌，陈忠辉带着“学生”，每周准时开课。班上平均年龄超60岁。2年后，陈忠辉因照顾患病妻子，将教书担子郑重托付给邻居好友郑延范。郑延范坚持至今，如今共有学生15名，平均年龄72岁。

有“学生”倾诉：郑老师上课严肃，下课活泼。郑延范哈哈一笑。他教课耐心细致，又能和老人感同身受。考虑“学生”零基础，郑延范用一口宁波话，将学习知识掰开揉碎，深入浅出地讲。他根据《浙江扫盲读本》整理出一部简单易懂的“扫盲字典”，每节课教一个成语、三组拼音，课后布置作业，复习巩固。谁作业做得好，他就在班上表扬。到目前为止，老人们学会了1000多个汉字，会做简单的数学计算，能识音乐简谱。如今，课程已提升至学习《三字经》。

腹有诗书气自华。学生们走到街上，心里有了底，腰挺了，眼亮了，道路也顺了。

一声“识字”了，女“文盲”双泪直流

优秀“学生”潘明飞藏了一肚子的故事。

走进扫盲班前，她是两眼一抹黑的女“文盲”。年幼时，潘明飞家住农村，兄弟姐妹众多。打猪草、带弟妹、洗衣服、烧灶台……日子一天一天过去，她没有机会识文断字，成了所谓的“睁眼瞎”。成人后，别的姑娘出口成章、看书念诗，就连说出的话都是那么有道理，自己满肚的心思却无从表达。

“不识字的人走在外面，心是虚的，握笔千斤重。”潘明飞说，好强的心里仿佛缺了一块。人生几十年，她在生活上从来不输任何人，炒菜、织毛衣、照顾小孩等都不在话下，就是拿不起笔、走不了远路、出不了门。触动她报名扫盲班的，是别人一句话。

那天，潘明飞去银行存钱，让边上男子帮忙写名字。那人看了她一眼，开玩笑说：“现在还有没文化的人啊。”潘明飞内心如遭雷击，整个人“羞愧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”。

这个故事，班里人几乎都晓得。她把自己不识字的苦痛摊在同学面前，引起了共鸣。同学争相讲述：拿着笔手发抖，不会写、不敢写；走不了远路、出不了门，出门不会看路牌，坐车不知道坐哪班；走在外面，心是虚的……

这样的境况，在扫盲班得到了彻底的改变。老“学生”们带着对知识的渴望，走进教室。老师耐心细致的态度，彻底打消了他们所有的顾虑。以潘明飞为例，10年来，她每天坚持练字，做好老师布置作业后，再“加班加点”巩固。如今，她连智能手机也玩得很溜，领略了更精彩的世界。

课堂上，郑延范一句“你老早识字了”，潘明飞眼眶发热。一摸，两道泪水悄然挂落。

“知识分子”扎堆，天天都是笑声

“古代四大美女，除了西施和王昭君，还有两个是谁大家知道吗？”

“杨贵妃！”“貂蝉！”……

曹秀华回忆说，她最难忘的是郑延范老师在课堂上活灵活现讲成语。讲到成语“沉鱼落雁”时，郑延范从古代四大美女引申开去，说大雁看到王昭君美丽的容颜，忘记扇动翅膀从空中掉落，边说边挥胳膊，假装摔倒，引得大家捧腹大笑。

从汉字到成语再到国学知识，郑延范的课堂不断升级。年复一年，扫盲班让原本不识字的银龄读书郎们摇身一变，成为了新时代中的“知识分子”。无论在课堂上还是生活中，“知识分子”扎堆，总能带来阵阵笑声。彼此相顾，脸上分明闪动着青春的光芒。

“能认字，能读书，能上网！”夏香美骄傲地说，上扫盲班不仅学到了知识，也让她的眼界更加开阔，内心愈发丰富。曾经抱怨“字认识我，我不认识字”的她，如今养成了空闲时总要捧书细读的好习惯。有时，她会上网看看新闻，了解今天都发生些什么新的事。“识字多，读书看报多，接收的信息也广了。”夏香美说。现在，她再也不怕和社会脱节，生活充实，安全感爆棚。

冬去春来，时光荏苒。教学相长的快乐，与头上的白发一起增长。

“再也不怕老去，时时刻刻感受学习知识的快乐。”他们对着镜头，不约而同喊出了心声：“读书，真是太快乐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