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起几十年前与大伯通信,大伯在每封信的结尾祝词就四个字:“奋勇前进!”
真好!奋勇前进,是我们时代前行的步伐。
小时候常常乘“民主三号”轮往返沪甬间,海上夜航之际,船上乘警在客舱的照明灯外罩上一只里红外黑的布套。约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,乘船时不见夜航再来用布套罩灯了。听大人说,是因为国防强大了,夜航有安全保障了。在这种很神秘的记忆里,其实熨烙着时代的印记。
往事从未如烟,三十多年前,我刚来镇海工作的年月里,每天往返申甬的客轮增至两班,一班为日船,一班为夜船。另外还有停靠镇海码头的“天一”轮。那时改革开放的势头正盛,船上多见各行各业技术外勤人员。到了春节期间,一天之中有分开六班船的。每隔两小时,一艘大客轮从江北岸驶向镇海口,隆隆的引擎声传向两岸。
耳边犹闻时代的足音,接着开辟了沪甬航线上的高速客轮,船名“甬兴”。从镇海码头登船经金塘停靠后直达上海芦潮港,只需二三小时。船速似箭,白浪向两边飞溅,称作“闲客”的海鸥亦跟踪不上了。到了芦潮港乘车个把钟头到十六铺,脱口而出“真快啊!”
我记得,不久传来建造跨海大桥的好消息。交通方式的巨变,正如“山阴道上,应接不暇”。高速公路上的快客,穿梭往返。乘火车不但有动车,还有高铁,从甬至沪,或看一张报纸,或打个盹,喝一杯茶,120分钟就到了。古人常说朝发夕至那样的话来形容赶路之速,现今沪甬两地当天办事打个来回亦不在话下。
获得感真是扑面而来。我常常想起汪曾祺老先生说的那句话:“看看生活,生活多美!”现在的火车票多是网购的,拿张身份证去车站取票机上照照,一张票就吐出来了。想当年,买车船票通宵达旦地排队等待是常有的景象。我出门旅途生活将近五十年,今还在往返沪甬之间,行李也是越带越少了,现在难道还有难买的物品不成?稍加观察,身边旅客多是行李箱,漂亮而便捷,那种老式的旅行包已十分鲜见。那些微细的小事,我是颇感兴趣的,有着时代的特征,你看,站台上,那些年轻人,拖着轻巧的行李箱,精神是多么昂扬。
早先在沪上老北站,拿了份对方拍来的电报可进站到列车旁接客的,那年头,真是大包小包一大堆,就不去提它了。大约就在二十几年前,我到甬城东门口的邮政大楼打长途电话,要先填表格,预付五十元钱,到指定的几号电话间打。里面正巧有人在与香港的长辈通话,只听得说,话费很贵的,但多时不通话了,时间长点没有关系的。一晃眼到了今日,电信的发达自不待言,一只手机可面对面地聊上半天。尤其是看到老年人拿着一只手机,手指朝上朝下地划动,我就很感慨,这分明是从这扇窗口看到了一个新奇的世界。
当下盛世,坐飞机、乘邮轮出外游玩,已成家常便饭,从中亦可寻出人们安居乐业、钱袋子鼓起来的道理。有人说,昨天刚从巴黎旅游归来,你不会觉得稀奇。但仍让我想起四十几年前的往事。一亲友送我一本在机场买来的飞机运行时刻表,像一本薄薄的书。他说,全家老小十几个人送一个赴港的亲戚,到了机场,那位亲戚买了十几本时刻表各人送上一册,以作纪念。想想蛮有意思的。
获得感传递了我们生活的温度。1998年我参加《华东电力报》的新闻写作培训班,请来讲课的复旦新闻学院院长张骏德那天有事,临时叫来他的读博士的学生代课,西安人,口才佳,说以后广播与电视从“广播”走向“窄播”,所谓“窄播”,就是戏剧、音乐、新闻、人文等内容单设频道播送,更好地为听众观众服务。后来这些都实现了。
举目望去,我们的文化生活与物质生活快乐并滋润着。
(蔡体霓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