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大学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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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于大学,我总有一种特别的情愫。

小时候,我家住在上海广慈医院对面,楼下邻居有一个比我大很多的女儿。每当祖母说起她,总是带着羡慕的神情,夸她是大学生,赞美之情溢于言表。那时我年幼,不知“大学”为何物,但从祖母的表情中我知道,那一定是好东西。

读小学时,我家搬到襄阳路,楼下邻居家大女儿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,他们全家都乐坏了。老祖母也啧啧称赞,说他家女儿争气。这时,我渐渐知道了“大学”是怎么回事,于是暗下决心,以后也要考上大学,当一回大学生。

1964年,我小学毕业,考上了一所不错的中学,当时上海市市长曹荻秋的女儿就在这所学校读高中。虽说是市长的女儿,但她很低调,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学生。

我喜欢学校的生活,喜欢静静地坐在课堂里听老师讲课,喜欢课堂上响起的琅琅书声,喜欢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。放学后,我和同学一起,或到体育活动室打会儿乒乓球、走会儿平衡木,或到学校图书馆,借上一本小说,揣进书包带回家看。这一切多美好!

转眼间,我要升初三了。我心中暗暗盘算:高中也考本校,高中毕业一定考大学。然而,就在此时,一场浩劫打破了我的大学梦。1969年1月,我离开上海,来到镇海农村投亲插队,开始了长达六年半的知青生涯。金色的学生时代就这样匆匆结束了。

1977年恢复高考时,我已在镇海邮电局工作二年了。恢复高考意味着读大学要通过考试择优录取,与“推荐”相比,自然是公平的。但是对于我这个六七届的初中生来说,想参加高考又谈何容易!除了每天要上班没有时间复习外,更难的是没有学习资料和辅导老师,看来我此生注定与大学无缘。

时间流水般逝去,转眼已进入八十年代。我每天忙于上班、家务、养育孩子,少年时的大学梦早已抛到九霄云外。然而,就在1984年的某一天,我的一位同事兼老乡,拿着一份浙江广播电视大学的招生简章来找我,鼓励我去读电大。当时我对“电大”是一无所知,于是他就告诉我电大实行的是学分制,对年龄、原来的学历没有限制,平时以自学为主,期末参加考试,读满学分就能毕业。考试不及格的课程,下次还能重考,直到考及格为止,很灵活的。这种教学方法,对于我们这些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而失去读大学机会的人来说,也是一条路啊!于是,被尘封在心底很久的大学梦,又开始萌动。我去电大报了名,买了一大堆书籍和参考资料、复习提纲等,像模像样地当起了“在职大学生”。

电大以自学为主,虽然有时也有几节面授课,可是与上班时间冲突,根本没时间去听,要通过考试确实不容易。第一个学期期末考试,我只有一门选修课得了60分,勉强及格,其余几门都“挂”了。但就是这一门及格的课程,给了我继续读下去的勇气。此后,每当考试临近,我除了上班外,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,没日没夜地看书、背资料、做习题。考完后,又提心吊胆地等成绩出来。当看到成绩单上显示所报考的课目及格时,才长吁一口气。接下来,又进入下一轮课程的学习,迎接下一次考试。那几年所付出的辛苦,只有我自己知道。就这样,在1987年春天来临时,我终于读完了电大汉语言专业的全部课程,拿到了毕业证书。虽说只是个大专文凭,但我还是挺高兴的,毕竟我在这个过程中,系统地学习了一些文学方面的基础知识。

读完大专课程后,我再也没有精力去读“专升本”了,以为这辈子与“大学”的缘分就此结束。没想到年过花甲之后,我竟然又回到了“大学”课堂。2014年秋,我报名参加了老年大学文学专业的学习。起先,我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,如果听着觉得没什么意思,随时准备“撤”。所以,当时我连教科书都没去买。但是两节课听下来,我就被吸引住了。任教的林伟老师满腹经纶,学识渊博,身上透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。他讲课认真,为人谦恭,对我们这些老头老太们提出的问题,总是耐心解答。课本上的古文很难读懂,老师就结合当时的历史背景、社会状况来讲解,使我明白了文章的含义,以及所揭示的深刻道理。那些蕴藏着千年风雅的古文,虽有些艰涩,但回味无穷,正如一位学者所说:“入兰芝之室,萃经典菁华;读千古名句,悟世事哲理。”于是,我打消了“撤”的念头。

翌年,我又增报了一门花鸟画课程。先是由彭耀宗老师教了两年,然后由顾志良老师接任。顾老师曾是我的同事,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,他毅然丢弃令许多人羡慕不已的铁饭碗,走上了艺术追梦之路,取得了不菲的成就,画作还上了美国邮票。他的教学风格很受同学们欢迎,除了在讲台上示范作画外,有时还会走下讲台对学生进行个别指导,甚至课外时间有同学在微信上向他请教,他也总是耐心赐教。

如今,我在老年大学学习已是第五个年头了。五年的学习生活,使我获益匪浅。我喜欢这个温馨的家园,在这里能和趣味相投的老年朋友一起,根据个人的爱好,学些年轻时想学但没有条件学的知识,为晚年生活增加些色彩。每当我坐在明亮的课堂里,闻着书香,静静地听老师讲课时,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学生时代,这种感觉真好!

(周玮)